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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亥時之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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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的時候,鄭雲笙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園子的石凳上,望著天上的一輪寒月,看著那快要變圓的月亮,手中搓著那兩支截然不同的飛鏢。因為她太過出神,連高長恭走到她身後都未曾察覺。

“想什麽?”高長恭聲音雖然很低,但還是把鄭雲笙給嚇了一跳,她匆忙將那兩支飛鏢藏進袖口。

“沒……沒什麽,只是看著月亮,有些想念以前的親人。”

高長恭走來在她對面石凳上坐下,“晚膳時瞧見你心不在焉,是在為白天的事情煩憂?”

鄭雲笙看向高長恭,很擔心的道:“我總怕白天那樣的事情再發生,我總怕那些事情是我給你帶來的。”她有些沮喪。

“別想那麽多,有些事情,該來的總要來的。相願不是說,那些人或許是沖著我來的,與你何幹?”高長恭寬慰著有些緊張的鄭雲笙。

鄭雲笙眨了眨眼睛,似乎下定了什麽狠的決心,“你對我這麽好,如果有一天,你覺得我並非你想的那樣好,你會不會生氣?”

“不會。”高長恭果斷的告訴鄭雲笙,這倒叫緊張不安的鄭雲笙頗有些意外,“為什麽?”她追問高長恭。

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,面對自己的選擇,遵守自己的想法,這個沒有為什麽。”

鄭雲笙微微露出一些放松的神情,帶著笑意,“你說的對。”她看了看漆黑如墨的星空與明月,“今年的中秋節,我們一起過好不好?”有些詢問的意思,其實她也沒打算高長恭會回答她這麽無聊的問題,客居他的府邸,過中秋又豈有各過各的,不過她只是想知道他是否會回答,但高長恭如她所想,確實答應了。

道別晚安後,鄭雲笙回到床上怎麽也睡不著,在床上翻來覆去,拿著手中的飛鏢繼續琢磨,阿婆也離開了漠北,她該怎樣聯絡到阿婆呢?她心中有些疑問,必須是阿婆才能解答。

一連數日來,又是安靜的不起一絲波瀾,其實安寧正是大家所期待的,可往往這樣卻又叫人心生不安。

那日鄭雲笙正在自己的臥房內,卻收到一封被石頭裹著投進來的信,她打開看,正是阿婆的字跡,約她亥時南城郊外的老樹林中相見。她本是瞅著該如何聯絡到阿婆,如今阿婆卻找到了她。

天黑後,高長恭還未回府,鄭雲笙便早早說休息,叫香兒回來時給高長恭說一聲她已經歇息下,因為她要赴約,就不得不撒謊,又怕高長恭起疑。

鄭雲笙在夜晚時,走墻而出,因為怕被人瞧見,她刻意弄了一身與夜色相近的行頭,四周望了望,才向城南老林走去。

她剛離去不久,身後便閃現出兩道人影。

“你怎麽會知道她會去城南?”

另一個人看著鄭雲笙離去的背影,冷冷道:“能進得來我府邸的人,如果我不能發覺,那豈不是太過危險。”

“你這樣對她,不怕她知道了後會恨你?”另一人嘆了口氣。

“她不該被卷進來,如果避免不了,就讓一切發生,如果真到那一天,我會給她解釋清楚的。”這個男人雖這樣說,但總歸還是有些心裏沒有太大把握。“走。”

二人一前一後駕馬跟去,保持在馬蹄聲不足以被發覺的範圍內,跟著鄭雲笙。

鄭雲笙到了老樹林內,翻身下馬,將馬拴在一旁的樹幹上。老樹林內寒鴉陣陣,腳下擦著嘎嘣響的樹枝,讓人不經意的感覺的背後寒冷。四周張望,看到一道寒光中走來一人,因夜黑看不清來人的面容,她試著道:“阿婆?”

那人並未答應她,她又試著喊了幾聲,那人站在不遠處停住,“請隨我來。”是個女子開口,未曾再說多餘的話,只是淡淡四個字。

鄭雲笙想了想,此人是阿婆的人,畢竟在這老林中談話不大妥當,便跟了上去,走過老樹林,不知在內轉悠了多久,才走到一處小院子,裏頭有一盞昏黃的油燈,鄭雲笙被帶到屋內,那個方才的人便走了,她始終未曾瞧見那個帶自己來的女子是何人。

鄭雲笙等了片刻,便聽見一個久違的聲音:“公主。”

鄭雲笙直接撲到在來人的懷中,兩只手緊緊環住阿婆的腰身:“阿婆,鄭兒好想你。”

阿婆擡起手慈愛的撫摸著鄭雲笙的頭,“都這麽大了,還撒嬌呢。”

“阿婆,鄭兒只有你一個親人了,如果不找你撒嬌,又找誰呢。”她這才放開她的阿婆,站直身子,看著她一年未曾見到的阿婆,眼中帶著稍許的淚光,“阿婆,你又老了不少。”摸了摸她阿婆鬢角的幾縷不知及時生出的銀發,“白發都生出了。”

她的阿婆握住她的手,拉著她一同走向裏屋,在油燈前跪坐下來,“傻孩子,阿婆年紀大了,能不老嗎?倒是我的鄭兒,越發的漂亮了。”

二人雖是說話仍如原來時一樣,可在鄭雲笙看來,卻平添了幾絲生分,她最後看著阿婆問了句,“阿婆,你怎麽也離開了漠北?”

她阿婆給她倒了杯熱茶遞給她,“阿婆還是不放心你。”鄭雲笙接過茶,她阿婆自己也倒了一杯,“但是阿婆不方便露面,原諒阿婆這樣與你見面。”

“阿婆,你真的很想光覆南梁嗎?”她稍微側了些頭看著。

她明顯看到她阿婆的手有些抖動,倒茶的水撒了出來,但很快鎮靜下來,“鄭兒,你為何這樣問?”她阿婆疑惑的看著她。

鄭雲笙笑了笑,“沒,只是出了漠北來到中土,看了很多的人和事,也有好朋友,覺得很開心,想到光覆南梁要流很多很多無辜人的血,鄭兒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。”說著眼眸轉為哀傷,她望著那搖曳的油燈,劈啪冒出一股子青煙,不時消散。

“鄭兒,南梁是我們自己的國土,當時被滅,難道那些對我們大肆殺戮的人就不覺得我們南梁子民也是無辜的嗎?”

鄭雲笙看著阿婆那堅定的眼神,最後咬了咬銀牙,“南梁究竟為什麽會被滅?南梁被滅為何成為了所有人不願說的禁忌?”她曾在民間走訪詢問,卻聽不到她想要的答案,那些人似乎很害怕談及此事,就像看到了惡魔一樣。

鄭雲笙的阿婆嘆了口氣,道:“你大了,有些事情,該告訴你的。”

“究竟當年南梁滅亡,發生了什麽?”

“當年南梁滅亡,就是一場血腥的暴風雨,成千上萬的屍身堆積,血流成河。大火焚燒著我們南梁的宮殿,紅蓮業火,綿延著整個皇宮,那個夜晚,我永遠也忘不了。”她看著阿婆的神情,去想象那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夜晚,她能夠想到那些鮮紅,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。

她靜靜的在昏黃的油燈下聽著她阿婆為她講述當年所發生的一切。

阿婆說,原來的南梁是一個最與世無爭的朝代,這個亂世中,有諸多個國家,為了自己的權勢,不斷的擴充領土,而到處發動一場又一場的戰役,小國一個被一個吞並,但總有更強大的國家坐收漁翁之利。

她的父親是被選定的太子,卻因為朝內爭權奪勢而誘發了這一場災難的開始。當年她的父親為了坐上皇位,與北周談了一筆交易。用五座城池,換來相助。當先皇駕崩後,逼宮造反當年就開始了,她的父親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,殺了對自己反對的親兄弟,他也如願以償的坐上了皇位,原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,可是不然,一切卻是才剛剛開始。

鄭雲笙聽到這處,感覺到,皇位不易的,想守卻更難。

那一次事件平息之後,南梁本該要靜息,他的父親得到了一位謀士,對征服與一統天下很是有主見,便被日益勾起了爭奪的心思,可是卻不知慢慢的也上了賊船。

南梁開始對邊緣小國大肆的殺戮,征服,在一次次的勝利中,她的父親很是驕傲,他還出言,南梁一定會在他的手上強大。

那時她的母親總是不安,提醒她的父親收手,可是她的父親被權利的欲望早已奪去了理智,不斷的屠殺,屠殺,朝中大臣若是有敢勸言,便會立即腰斬,南梁是強大了,卻對外界失去了良知,那些被覆滅的小國後人,都逃到了北周求救。也正是從此刻起,南梁便迎來了真正的敵人。

北周建朝在北方,他們一面要與北齊作戰,又要一面想著如何吞並南方,最後這個機會終究到來,他們以平天下之民怨的旗號舉兵,獲得了南方一代的擁護。

南梁成了被世人所背棄的朝國,她的父親曾與北周有所合作,抵不過北周的大軍,便請求議和,只要南梁能夠給的起的,北周盡管提出。

最後以割讓十座城池為由,北周答應退兵,南梁本想這次解圍北周便以十座城池為本,下次恐怕並非這麽容易了,她的父親便暗中與他最親近的謀士相談,可還依舊征伐,殺戮。

再一次因勝利而慶功時,南梁被北周突然發兵而措手不及,她的父親急忙找謀士時,那位,謀士卻如人間蒸發了一般,最後,南梁就覆滅在那一晚。

她的母親是被阿婆等人拼死殺出那些敵寇所逃生的,那夜之後,阿婆曾出去打聽了消息,南梁真的覆滅了,堪稱屠城,她的父親泥足深陷,是因為那個謀士的誘導,而那位謀士,正是北周宇文邕所安插的人,那時,也是宇文邕相助她的父親得到了皇位,而今,卻又是他親自覆滅了南梁。

她的母親很愛她的父親,本想與他一同殉國,可是發現懷上了她,便不得不為南梁皇族留下她這個唯一的血脈。

她的母親痛恨北周,所以才一再的對她苛刻,讓她肩負再次光覆南梁的重任,也正是如此。鄭雲笙聽完這一切,心涼的沒有一絲溫度,目光有些木納的說:“是父親的野心才為南梁招來了橫禍。”

“鄭兒,話雖如此,可是南梁畢竟是我們的國度,現今的北周,北齊,都不是我們的國家。那些人不願說南梁是如何被滅的,是因為這是一場並不光彩的事,對於北周,是他們使用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戰略讓南梁失去了民眾的信仰,他們更不願被人如此評說他們是不義的,他們得到了南梁的土地便夠了,所以子民從不提及,也不願提及。對於北齊,他們這裏的人,除了皇族中人,很多人並不知曉南梁是如何覆滅了,北齊與北周素來是敵對,他們的成果北齊更不願自己的子民提及此事,所以,很多人都從未提及南梁覆滅一事。我一直未曾告訴你,是怕你沖動,直接去找北周覆仇。”

“阿婆,你別說了。”鄭雲笙聲音有些顫抖,原來,是這個原因,可是南梁事實上存在過,是時間和記憶永遠也無法抹去的,死去的人已經死了,活著的人卻還活著,那些僅存的一些子民想要光覆南梁,是希望南梁還存在,希望有一個真正的仁君帶領著他們吧。

“可是這樣一個被唾棄的南梁,光覆了真的對我們有用嗎?”

“只要統一了天下。”

鄭雲笙冷笑了笑,果然,強大的野心一旦生了,是何人都無法驅使的,裴哥哥是如何死的?他知道這一切嗎?總是被阿婆遣派出去辦事,鄭雲笙頭一次生出,只要天下太平了,無論是誰執掌天下,都無所謂,而她更不想為此而去傷害無辜的人,她是做不到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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